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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国人权双周刊编辑部

鲁迅与内山完造友谊质疑(一)

孙乃修

上个世纪,由于日本野蛮发动大规模的长达14年之久的侵华战争(1931-1945),使中国人民生灵涂炭,中华大地化为焦土,刚刚消灭军阀割据势力、完成国家统一仅仅3年的中华民族陷入空前的苦难深渊,使重新起步的中国现代化进程——无论政治的、法律的、经济的,还是文化的、教育的、科学的,或是文学的、艺术的——遭到灾难性摧折而停滞,中华民族的人格和尊严、人权和自由遭到日本侵略者的野蛮凌辱和剥夺,中国人民的生命受到日本侵略军的种族灭绝式大规模屠杀。这是20世纪中华民族遭受到的最大的、永难释怀的外辱。

日本侵略者在大举进攻中国——从地理上占领中国大地、从文化上取代中国文明——之际,派遣了大量日本文化特务多方渗透中国。他们知道“堡垒最易从内部攻破”,必然要在那种否弃中国文化、性喜内斗、虚荣无骨者身上打主意,施展各种明明暗暗手段引诱、拉拢、胁迫和利用此辈。

鲁迅与日本人内山完造(1885-1959)有异常密切关系。内山本是浪人,1913年流落中国,经销过日本药品,后来在上海虹口区北四川路底开起内山书店。1927年秋,鲁迅移居上海,与他相识,成为邻居。

在日军侵华年代,内山书店成为左联鲁迅的收发室、地下交通站、秘密接头和密谈地点。外间大量书信邮件稿费,都通过此店收转,每天鲁迅来取;鲁迅写完小文,送到内山书店,书店为他寄出。这种关系,非同一般,是个人友谊呢,还是秘密职业或共同事业?

内山书店内的房间,是鲁迅与反政府的地下活动者会见的场所,秘密来客先通过内山或其书店人员打探情况,搭上内线,然后密见鲁迅。鲁迅常在书店或千爱里三号内山家(在书店后门)会客。鲁迅在家不在家,家中有何朋友,内山一清二楚。这位日本老板所知所做之事,显然超出商业性质,超出一般友谊,他似乎不是本分商人。

鲁迅和内山的关系,密切到书店的中国小伙计都由鲁迅参与意见和安插。后来,两个小伙计张某、周某被政府逮捕,内山派人通知鲁迅,鲁迅如惊弓之鸟,当即躲进内山家。他的逃跑,泄露他与两个店员、与内山的秘密。试想:如果内山仅是个本分书商,不参与秘密之事,不知两个店员何许人,不知鲁迅与他们的关系,何须将这消息立即通知鲁迅?倘鲁迅与两个店员没有关系,为何立即逃窜?鲁迅、店员、内山这三方有着超乎商业、友谊之外的秘密关系。

鲁迅曾表白“我是排斥汉文和贩卖日货的专家”。拉拢住一个否弃自己民族文化、狂热主张废除汉文、积极贩卖日本文化、竭力讥骂国人抗日活动的中国文人,自然对日本皇军征服中国、营造“大东亚共荣圈”有益。中国内部的分裂和不同政治势力的内斗,这是日本分化中国抗日力量求之不得的。

可疑之事,还有数端。1932年2月萧伯纳要来上海,鲁迅渴望谒见这位英国绅士。但令人纳闷的是,他走日本人的门路搞票,他说内山老板受日本改造社之托,给他一个机会去见萧。日本改造社出版的《改造》杂志发表日本陆军大臣荒木贞夫文章评论萧伯纳(鲁迅文字亦在此杂志发表,他在国内却一向严分敌我,决不投稿给他视为敌人的刊物),鲁迅对之称赞。

1935年秋,国民政府在上海破获共产国际的一个情报站,负责中共谍报工作的吴奚如,与一个联络员断了线索。吴判断日本谍报系统已掌握情况,遂要胡风请鲁迅通过日本人核实。3天后,胡风转来鲁迅从日本方面得到的情报。鲁迅是不是通过内山与日本领事馆或特务系统得到情报呢?鲁迅、内山及其与日本谍报人员的关系显露了蛛丝马迹。

内山书店店员中,有一个日本兵,名叫镰田,他参加了上海“一二八”战争,“惨杀了些江湾等处的农民”。鲁迅知道此人及其残杀中国人的罪行,并告诉了周建人,但鲁迅乐得每天去内山书店攀谈、溜达,毫无厌恶,而且友谊颇深。谁能说鲁迅有骨气、对敌人不宽容?

事实上,内山完造是鲁迅的靠山和保护人。鲁迅至少四次逃命,都得到内山庇护。第一次,1930年为“中国自由大同盟”事,鲁迅在其大会演讲之后,政府并没对他如何,但他惊惶逃窜,于3月19日至4月19日藏身内山书店长达一个月。他承认:“捉人之说,曾经有之,……但此事似亦不过有些人所想望,而未曾实行。”

第二次,1931年1月17日,柔石等人参与共产党内部宗派活动,被对立派系告密而被捕,鲁迅又如惊弓之鸟,由内山安排,于1月20日至2月28日藏身日本人开的花园庄旅馆。2月4日他致信李秉中,矫饰道:“我自旅沪以来,谨慎备至,几于谢绝人世,结舌无言。……仍为左翼作家联盟之一员。”他的派系打斗、地下活动、出头露面于各种运动,皆是对其“谨慎备至,几于谢绝人世,结舌无言 ”之掌嘴。既然这般谨慎,何必屡屡惊逃?何必总往日本人怀里逃?3月6日致信李秉中,他却说上海群小造他谣言,“云当局正在索我甚急云云”。如果不是这样, 为何溜之乎也?为何藏身日本人开的旅馆长达38天之久?在此期间他做了些什么,与日本人士有何接谈、活动?

第三次,1932年1月28日,日本发动上海战争,鲁迅住的公寓位于北四川路底,对面就是日本海军陆战队司令部,公寓里只住他一家中国人,其余皆外国人,早晨日军敲他门检查,他大恐惧,生怕有向日本人放枪嫌疑,遂携家带仆并招来周建人一家,浩浩荡荡十口人,于1月30日至2月6日躲进内山书店三楼。显然,他依赖的是日本人内山完造对他的保护。躲在内山书店,不敢吭声,厚被遮窗,如同黑夜。鲁迅对日军心有余悸,生怕日军采取突然行动。一周后,2月6日下午,鲁迅携家转入租界更深处,“俱迁避英租界内山书店支店”(《鲁迅日 记》),此处在四川路福州路附近,地处英国租界。3月13日,鲁迅携家又移到福建路南京路附近大江南饭店居住,直到3月19日才回家。此次在内山等日本人保护下的逃命和藏身,长达50天之久。这个屡屡逃到日本人保护伞下的懦夫,不仅对侵略者没有愤怒和反抗,反而化名写了那么多小文对奋起抗战的军民冷嘲热骂。此人有民族骨气和人格勇气么?

1921年6月,鲁迅嘲笑国人勇于内斗、怯于外斗:“而我们的杀人者,如张献忠随便杀人,一遭满人的一箭,却钻进刺柴里去了,这是什么缘故呢?”(《三浦右卫门的最后》译者附记)10年后在上海好勇斗狠、以匕首投枪与国人缠搅内斗的鲁迅,日军一颗流弹,他就钻进内山家,“这是什么缘故呢?”此时,他对日本侵略军竟毫无抗议,这又是什么缘故呢?

1923年1月,胡适写《杂感》:“我是不跑的。生平不知趋附时髦;生平也不知躲避危险。封报馆,坐监狱,在负责任的舆论家的眼里,算不得危险。然而‘跑’尤其是‘跑’到租界里去唱高调:那是耻辱!那是我决不干的!”此言对鲁迅后来唱高调并屡屡逃进日本人家里请求庇护,构成讥刺和对照。

第四次,1934年8月23日凌晨,内山书店两个中国店员被政府逮捕,内山赶紧通知鲁迅,鲁迅立即逃入内山家,直到两个店员被释放后,鲁迅才于9月18日夜溜回家。此次,他藏身内山家26天。日本人内山完造是鲁迅的保护人,这一点毫无疑问。

内山谈到鲁迅逃入法租界事。1933年6月18日“中国民权保障同盟”负责人之一杨铨被暗杀。冯雪峰说,鲁迅参加杨的送葬仪式,出门不带钥匙,以示“牺牲的决心”,还说鲁迅当晚讥笑林语堂不敢去。内山的记载完全不同。内山由电话 (未露何人、何机构来电话)得知杨被暗杀,立即告诉鲁迅,鲁迅当时就跑,劝都劝不住,连家小都不顾:“当我听到这件事的时候,是有人往我家挂来了电话。当把这个消息告诉鲁迅先生的时候,他说:‘如果是这样的话,那一刻也不能在家里呆了’,便立刻去往法国租界。我劝阻他说:‘这太危险。’然而他说:‘反正也是一样的事’,不听劝阻。他的夫人匆忙跑来,问他到哪儿去了。因为这太危险,鲁迅让我给照顾一下内人。”(内山完造《上海霖语》)。

内山书店和内山家成为鲁迅秘密活动的据点和保护伞。且看一位青年如何按照曹靖华指示来上海见鲁迅:他来到内山书店,对店员说,想找鲁迅,那店员打量一下他的样子,大概不放心,答曰“不知道”。青年要留个条子,那店员“再一次打量一遍我的周身,又用眼扫了扫室内的别人,然后才点头说:‘好吧。’”到了约定的时间,他再到内山书店,“鲁迅先生已经坐在那里和内山先生谈天了。”(邹鲁风《党最亲密的战友——回忆鲁迅先生》)此时内山在座,实际是以日本人身份保护鲁迅,以防被生人劫持。由此见出内山对鲁迅的保护是多么周全,内山实在是鲁迅晚年生命中最重要的人。

那么内山靠的是什么人、什么势力呢?鲁迅心里当然十分清楚,而且他正是利用这种势力,从事反政府活动,内山对此也十分清楚,十分支持。许广平说,鲁迅的许多秘密活动都在内山书店,与人有约会,他先到内山书店去等,须守秘密的,就另找地方,“或在书店后面的千爱里内山先生家内会面。”(许广平《鲁迅回忆录》第90页)“须守秘密”,却不避内山,鲁迅如此信任内山。如果说他们之间有一种心知肚明的秘密合作关系,决非空穴来风。许广平说,从我们住的大陆新村楼窗上,能望到隔墙的千爱里(即内山完造家)。鲁迅与之为邻,自有得月之意。他自然知道,国难陆沉之际,此树大有荫庇。

1933年3月初,鲁迅为中共前领袖瞿秋白找秘密且安全的住所,走的也是内山门路,内山夫人出马活动,为瞿氏找到北四川路施高塔路一个住宅。1936年4月,陕北共产党毛泽东势力的特派员冯雪峰衔秘密使命潜回上海。这消息居然是由日本人内山告诉来书店的胡风:“冯雪峰回来了,到鲁迅先生家里去了。”这种秘密事,内山知道得一清二楚。可见他的身份很不简单,既是日本国各界人士与鲁迅交接的联络人,又是共产党高层与鲁迅联络的知情者。鲁迅许多机密事,连和他同床共寝的许广平都被隐瞒(许广平《鲁迅回忆录》第3页:“牵涉到保密问题的一些事情,如有关左联的活动以及与其他革命者的来往,我则遵守铁的纪律,不便与闻,因而未能详说其中情况。”)。日寇侵华、局势复杂的年代,内山这双重身份及其与鲁迅的关系,寻常么?

1935年6月,共产党前领袖瞿秋白在江西被枪决。7月16日,鲁迅致萧军,明确表示不同意出版瞿秋白纪念集:“我不同意,也不愿意说明理由”,若是有某团体(指共产党)要出,“我个人不加入”。几个月后,不知国人还是外人有令,鲁迅幡然一变,积极参与出版瞿氏生前译稿《海上述林》的出版和编校。1936年5月22日鲁迅日记:“下午以《述林》上卷托内山君寄东京付印。”同年10月2日,他收到日本印好的上卷。这一秘密渠道和出版费用来源需要注意。周建人说:“鲁迅有许多事是通过内山办的,《海上述林》是日本印的,由内山书店卖的。 中国书店不能卖的书,内山都给卖”(周建人《略谈鲁迅》)。日本正加紧部署对国民政府的全面战争(日本始终把蒋介石政府视为日本侵华的最大阻力和最大敌人),文化破坏、心灵征服、从内部分裂等等皆是日军侵华战争策略的重要组成部分,鲁迅由不愿参与出版瞿氏纪念集到积极参与出版瞿氏译稿,而且由日本出版、由内山操办、内山书店出售这样的书,此事背景不简单。

(未完待续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