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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国人权双周刊编辑部

中国执政者面临的最大危机

乔新生

中国已经进入多事之秋,边疆地区的冲突正在蔓延,而内地此起彼伏的群体性事件,让地方党政官员焦头烂额。作为一个执政60年的政党,为什么会陷入如此窘境?当前党政官员在处理危机的时候,最大的问题是什么呢?是沟通。因为没有沟通,所以缺乏信任;因为没有沟通,所以积累矛盾;因为没有沟通,所以缺乏成效;因为没有沟通,所以失去了执政的基础。

其实,在中国现行的法律体系中,不乏关于沟通的规定。无论是常态化的人民代表大会制度,还是政府举行的座谈会、听证会,都是为了加强沟通,确保执政的科学性。但令人感到遗憾的是,执政者取得政权之后,从农村走向城市,他们丢掉了在田间地头和农民促膝交谈的良好传统,也忘记了扩大民意基础的重要性。党政机关森严壁垒;外出视察前呼后拥。就连一个小小的县委书记下乡调研,都有大量的地方干部陪同。这是一个早已脱离了群众的封建王朝,也是一个逐渐走向腐朽和没落的权贵朝廷。

在这个政权体制内部,建立了层层叠叠的官僚等级制度。从中央到地方,官大一级压死人,各个衙门里端坐着无所事事的官僚,他们的吃喝拉撒全部由纳税人提供。如果他们想要伸展筋骨,出外考察,那么地方官员必然会兴师动众。在这个官僚体制的内部,个别官员试图接近群众,可是他们非但得不到体制内部的认可,而且也得不到群众的认同。其中的道理非常简单,他们的每一次亲民,都会给地方带来更多的灾难,比如个别被高官宠幸的居民,会强占国家和他人的资源。

当年“马锡五”在陕北高原可以盘腿坐在农民的炕头审理案件,如今这种“不专业”的审理方式,早已被程序严密的司法诉讼所取代。这是进步吧,但随之而来的是,乡民要想打官司,必须不辞辛苦地长途跋涉进入城中,诉讼对于他们来说,是可望而不可及的痛苦而又漫长的历程。这样的司法专业化,没带来效率,带来的却是司法的神秘化,许多法官只有在法庭上才和当事人见面,他们用当事人听不懂的术语,解决当事人之间的争端,最终的结果是原告被告都莫名其妙。

进入网络时代,执政者仿佛找到了与公众沟通的捷径。最高当局鼓励官员上网,在网上倾听民众的呼声。于是乎,大大小小的官员坐在办公室,沉溺在互联网,试图通过互联网与公众沟通。或许他们不知道,和他们进行网络交流的多是匿名者或不谙世事的未成年人;或许他们根本不清楚,他们以这种方式征求民众的意见,恰恰被少数当事人所利用,他们借助于互联网的虚拟性,不断制造一个又一个热点事件,从而使执政者忽视了绝大多数民众,在网络媒体的操控下疲于奔命。

可怜的执政者,仿佛已经年老体衰,双目失明。他们要么不愿意走出家门与群众沟通;要么根本无法走出家门。更糟糕的是,在干部的提拔和任用方面,为了表示倾听民众的意见,组织部门设计了公示环节,希望以信息公开唤起民众的支持。可是,由于候选人是由组织部门决定,而所有征集到的意见并不需要反馈给公众,结果这种半开半闭半推半就的沟通方式,非但没有起到积极的作用,反而使公众对干部的任用冷嘲热讽。民众认为这样提拔干部,不是尊重民意,而是公开强奸民意,执政者将所谓“公众意见”当作强行个人旨意的挡箭牌,他们通过制度化操作愚弄百姓。

现在中国有了政府发言人制度,每当出现群体性事件或者突发事件,政府发言人总是会煞有介事地站出来,宣读官方准备的材料。有时候政府发言人也会邀请若干官员解释政府的立场或红头文件。但是,这种半导体式的沟通方式,让人们更加清醒地意识到,政府发布信息的目的,不是尊重公众的知情权,而是为了转移公众的视线。所以,每次政府发布新闻之后,总是受到社会各界的强烈质疑。

人们感到奇怪的是,一个靠发动群众武装斗争夺取政权的政党,为什么在和群众沟通方面出现了如此大的问题?为什么一个善于制造群众运动、不断进行阶级斗争的执政团队,在执政60年后却越来越不敢面对公众?按照马克思所构想的政治制度,社会主义国家必须实现公有制,为了更好地实现社会资源的分配,政府官员必须时刻生活在群众之中。马克思的经典著作中明确规定,人民代表的工资不得高于普通劳动者,这样做的目的是害怕执政者脱离群众,以权谋私,损害公众的利益。可是,中国共产党取得政权之后,建立了庞大的官僚体制,豢养了大大小小的官僚,他们只进不出,从而使整个官僚体制越来越膨胀。为了平衡执政党内部利益,最高当局不得不默许或者纵容官员以各种手段掠夺财富——以分赃体制保持执政党的内部稳定(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中国官员的基本工资都不高,但是他们的公务消费却名列世界前茅)。

可怜的普通民众,面对官员们的深宅大院和壁垒森严的政府办公楼,不得不强忍泪水,把牙齿吞到肚子里去。从表面上看,整个社会秩序井然;但从深层次来分析,人们就会发现,此起彼伏的群体性事件,昭示如此执政的执政党已彻底腐烂。最高当局试图通过一系列的修修补补苟延残喘,但事实证明,一旦失了民心,即使再精妙的算计,也无法再取信于民。如果中国实现民主大选,最终的结果很可能是目前的执政党一败涂地。中国执政当局似乎面临两难:如果加快民主改革的步伐,那么必然会失去政权;如果原地踏步,将会积累更多的民怨。

世界上历史优秀的政党,往往是那些具有开放性、不断吐故纳新的政党,他们通过改变自己的党章,吸收新鲜的血液,与时俱进。而那些封闭的政党,虽然可以依仗强权继续执政,但内部早已腐化堕落,一旦出现强有力的政治竞争者,那么将会在一夜之间轰然倒塌。因为这些党的执政者脑满肠肥不思进取,他们的所谓改革都是为了获取更多的政治和经济利益。

现在中国正进入历史的转折时期,民主作为社会的普遍共识,早已写进了各种法律文件之中。但是在制度化操作的过程中,由于执政党始终不愿意面对公众,不落实宪法履行法律,所以中国的政治呈现出许多荒诞性。一方面执政者表示尊重公众,可是另一方面在官员任命中,却公开强奸民意。老百姓一次次地希望,又一次次地失望。

在这个周期性的政治恶性循环之中,执政者陷入到四面楚歌的境地,他们的任何举措都会遭到冷嘲热讽。尽管媒体不敢鼓吹推翻政府,但是民众却抱着幸灾乐祸的心态,愿意看执政者的笑话。有一个笑话,说领导下乡视察,中途迷路,司机向路边的小贩问路,小贩故意将其引入死胡同。更令人深思的是,现在有些干部被杀害,不论原因,人们不谴责凶手,反以各种方式赞之为英雄。这说明了什么?民众已经将执政者作为了敌立面。孤立中,执政者面对波涛汹涌的愤怒,其各种政策非但得不到公众的支持,在危急关头,他们反而会被民众推入汪洋大海。

过去执政者控制新闻媒体,总是宣扬形势大好,但现在新闻媒体也不得不改换腔调,需要经常报道些负面消息,他们不得不这样做,因为民众需要。在危机的漩涡中,有些官员指望以提高GDP收拢人心,殊不知他们是弄巧成拙,在经济快速发展的背后,是分配不公,贫富差距加剧,民众产生了更多的怨愤。还有些官员说要吸收民众参与决策,实现还权于民,但这算什么还政于民?假如在半个世纪以前,这样做或许还有用,可是今天民众已不再相信权力者,他们会以各种方式进行抗争,直到真正实现人民主权。

中国民主政治体制改革的主体在公民,如果没有公民的广泛参与,那么任何改革的设计都可能是画饼充饥。中国需要尊重民众的权利,自下而上重新建立民主政治体制,而恰恰在这一点上,中国当局乏善可陈。近年来,执政者实行了不少体制“改革”,比如行政减员、部委合并,但是这些无不以失败而告终。所谓减员增效的行政体制改革已为笑柄,一次次的行政机构合并,换来的是越来越多的财政支出;一次次更换政府机关的招牌,结果却是官员更多,纳税人的负担更加沉重。中国的行政体制改革已经陷入到了“提着自己的头发向上爬”的荒谬中,每一次改革触及到执政者的切身利益总是戛然而止,每一次改革总会使既得利益者占有得更多。

在重要的历史关头,体制内个别执政者曾想改革,使中国走出绝境,但是他们最终失败,在中国的政治舞台上只留下孤独的背影。而大多数官员看到了大势,他们利用自己手中的权力,利用经济变革时期出现的各种空子,千方百计地囤积财富、占有资源。甚至有些官员已经做好了溃败的准备,把自己的家人连同财富转移到国外,一旦有变,就像非洲那些被赶下台的政客一样到国外做寓公。可怜的是那些底层民众,他们除了以死抗争之外,几乎没有其它生存之道。在这样的政治制度中,中国如一艘濒临崩溃的大船,无论统治者,还是被统治者,在相互拉扯之中,很可能会同时被淹没。

我们不愿意看到这样的情景,所以我们希望执政者能后退一步,给民众以希望。当年英国约翰王曾经在充满杀机的温莎城堡接受贵族提出的条件,签署了《大宪章》;中国的执政者也应该在民怨沸腾的大背景下,重新选择自己的姿态,尊重民权,还政于民。